手錶螢光指針九點二十八分,四周灰漆一片,郁珍覺得困在這大片倒塌的磚瓦裡,不論日夜都不打緊了,她也不在乎是否有人發現她們。活了這大半輩子,她從沒比這一刻更清醒,好像所有紛亂嘈雜都被抽離,混沌的色彩全然褪盡,只剩下空靈一片,她與九十高齡的婆婆廝守一起,地老天荒,就只剩下她們兩個人,相生相剋了三十年。
忽然停了電,她心裡正在嘀咕,剎時間一陣搖動,她本可從客廳奪門而出,平房的眷舍到了外面就安全了。稍俟猶疑,傢俱都像上了鞦韆樣晃蕩,她才站起身,馬上被震倒了,耳中鏗鏗鏜鏜全是器物墜地的聲音。三十年的怨懟,她還是回了頭,衝進屋內,躺在床上沈睡的老人,驚慌地叫出聲,瘖啞微弱的哭嚎抓心的疼,她一用勁把老人拉下床,抵住床沿,順手抽過床腳的棉被蓋在她倆身上。就在這一刻,她聽到了土地的嘶喊聲,像蛋殼碎裂,地底下的土石一下子全部竄了出來,天崩地裂,嘩啦啦一片,瓜葛糾結,纏繞不清的歲月,什麼都塌了。
這會兒外面一片死寂,郁珍無奈拿起床頭的話筒敲板壁,也不知是否有人聽到,拖著個高齡老人,就算有路可以摸得出去,郁珍也不準備嘗試,還是耐心等候別人發現他們吧!這十幾坪的磚屋還是婆婆在公賣局分的宿舍,上了年紀的屋宇盡是斑駁的回憶。一條通的房子幾乎不見天日,進門就是客廳,第一次和世國回家,電視機上一排大同寶寶呲牙咧嘴笑,婆婆坐在大理石椅墊的木椅裡,穿著藏青的上衣、長褲,一臉威嚴,郁珍不覺噤了聲。 底間是餐廳和廚房,油污的餐桌上擺滿了鍋碗瓢壺,地上堆了好幾個月的舊報紙、空塑膠袋還有綁東西的尼龍線。中間的長廊擺了曬衣架,幾個衣夾橫七豎八叉在上面,廊旁則用木板隔成了兩間黑漆漆的臥室。這麼多年來,婆婆的臥室一直沒變,簡單的床、衣櫃都殘破不堪了,她也不肯換過,上面經常堆滿了衣物雜物。五斗櫃的抽屜塞不下了,打開來繼續往上堆。天崩地裂後,雖然四周黑漆,也可以想像屋裡狂風掃落葉的慘狀,婆婆的堡壘終於塌了。
她與世國結婚時,婆婆才坐五望六,已經守寡二十年,她年輕時含辛茹苦把世國撫養長大,他們就欠了她一輩子。郁珍覺得這三十年像場夢,恍惚間看著夢中的自己,一步步走進那個家的陷阱。她搬進了世國的小房間,與婆婆比鄰而居,木板隔層都像長了眼,就算在他們自己房裡,她也無法放心和世國親熱。三人行的生活,三人都不自在,郁珍捨棄了愛看的電視影集,因為婆婆的連續劇日復一日沒完沒了。有幾回和先生說悄悄話,背後沒來由冒出個人影,也不是婆婆故意監看他們,家裡就那麼大的空間,轉個身就照面了。星期假日小兩口在房裡待久了,世國也會不自在,找個理由就溜進客廳,郁珍留在房裡,聽到他們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話家常,只覺自己像個外人,在婆婆的堡壘裡,她不能越雷池一步,想著淚就簌簌流了一臉,她也不擦去,希望世國進來讓他看,可是冰涼的淚乾了還不見他人影,她的心就慢慢死了。
郁珍心裡還有別的委屈,天性懶散的婆婆似乎早打定注意,媳婦進了門後不碰家事,她幾次拐著彎要郁珍明白,「我們以前住在七張,離公車站還有一大段距離,每次出門,我圖方便,拼了命買,兩手提上三、四十斤是常事,後來醫生就警告我,再不小心,怕路都不能走了。」於是郁珍接手了所有的採買,即使後來有時帶著豪兒,她也是一手抱孩子一手提菜。婆婆另外一招是她的富貴手,他們在冬天結婚,碰著那幾天透心的寒,婆婆說她的手做多了家事,一下冷水,就受不了,郁珍還天真回答,可以開熱水洗東西啊,婆婆也不接話,後來天氣暖和了,也還是郁珍洗碗、洗衣服,就這樣一做三十年。 郁珍剛結婚時還在上班,婚前雖然不大操理家務,也只有邊學邊做,一回家衣服不及換就進廚房,世國看在眼裡,也不便說什麼。郁珍辛苦好一陣才開始懷疑,婆婆不是壞人,以前吃苦耐勞帶大孩子,對人處事也明理開通,郁珍的朋友皆認為她是少見的好婆婆。為什麼婚前婆婆能夠張羅買菜,為世國洗手做羹湯,她一與世國結了婚,婆婆就突然變得不一樣,即便郁珍再晚回家,婆婆仍然紋風不動,一直等到飯菜上桌才來用餐。好多年後郁珍忍不住開了口,婆婆才有時先把米淘好下鍋,但是所有煮菜的事是還是一概等郁珍回家。郁珍覺得即便受過高等教育的婆婆,還是擺不脫媳婦熬成婆的心裡。或許在婆婆的堡壘裡,一旦動手幫忙,她就失去了一個據點,私心裡害怕職業婦女的郁珍會逐漸把家事都賴給她做。郁珍疑疑惑惑了三十年,幾次問話到口邊又吞了回去,木已成舟,那層隔閡根生蒂固,抵死婆婆也不會承認。就算婆婆能編個別的理由,她也不會相信的。
往後每回氣不過的時候,她就吵著要搬出去,搬離這間婆婆的堡壘,有自己的生活,作自己家的主人,世國拗不過她的堅持。他們搬了出去,郁珍開始佈置自己的家,白色的蕾絲床罩,原木的餐桌,連冰箱把手都穿了衣服,她滿心歡喜,然而世國不放心他媽一個人住,幾次哀求,她也不肯搬去他們那裡,他們不得已又搬了回來,來去之間,丟掉的不只是放不下的傢私。搬回來時,婆婆瞅著眼看她,「可不是我求著你們回來的。」
兩年後豪兒出世了,她辭掉工作在家照顧嬰兒,與婆婆朝夕相處,婆婆索性連冰箱也不開了,一切家務完全放任不管,做好做壞她一人擔,既不囉嗦也不抱怨,只要有飯吃,日子過下去都無所謂。雖然疼孫兒疼到心坎裡,還是不願多花心思。有回郁珍出門將豪兒託給婆婆,幾個鐘頭回家,尿片全濕透了也不曾換過。至此郁珍認了命,豪兒到那裡皆跟著她,忙著炒菜也背在背上,婆婆嚷嚷著,「放他下來給我看嘛,背在身上做事,多累啊!」郁珍聽多了這類只動嘴皮的好話,她橫了心,這兒子可是她一個人的,她再不願與她分享自己的兒子。往後她外出辦事都想法帶著豪兒,真有困難也費盡心思安排,問都不問婆婆。
老人翻了個身,嘟囔幾下。郁珍試著把阻在床邊半塌傾斜的衣櫥往邊上推,好讓她們多些活動的空間,剛才就虧了這櫥子,為她們頭頂遮上一片天。老人已經神志不清,地震過去就又安穩睡著了,微弱的鼻息一出一進,有時一兩聲走了調,像哀哀的貓哭。
一直熬到豪兒開始上幼稚園,郁珍又回到原來公司裡繼續朝九晚五的工作,婆婆才終於心軟,他們一家四口搬離婆婆的堡壘,遷到世國和她新購的公寓,郁珍覺得她終於要有自己的家了。六樓的新家一片新氣象,明亮光鮮溫馨舒適,郁珍開始對髒亂大肆韃閥,每樣東西都要有固定位置,公共區域不能放個人東西。但是婆婆雖然離開了堡壘,內心的堡壘仍舊銅牆鐵壁,客廳裡的衣帽架成年累月掛著她的風衣兼雨衣,茶几上擺飾的竹藍沒多久就被她的藥袋塞滿了,郁珍把藥袋打理好放進漂亮的餅乾罐裡,結果婆婆的藥袋照樣在竹藍裡氾濫,還一併佔據了餅乾罐的空間,郁珍無奈作罷,只有小心翼翼據守其他戰場。最讓郁珍無法忍受的是皺成一團團的衛生紙,婆婆一向節省慣了,外面的紙巾不捨得用完一次就丟棄,於是這兒塞塞,那兒藏藏,最後都讓郁珍清掃時一骨腦兒找出來,想要丟掉又怕婆婆問起,只有全數丟回婆婆收藏衛生紙大本營的床褥下。婆婆的房間是她的聖殿,郁珍每回看到屋內的形狀都老大不舒服,卻又不敢置啄,只有轉過臉視若無睹。自從搬到新家後,婆婆在她自個兒房裡經營堡壘,公共領域裡則和她互相較勁,不停過招拆招,也逐漸摸出對方的路數,雖然表面上一直是相安無事的。
這麼多年,郁珍思前想後,總覺和婆婆的關係像霧裡看花探不出虛實。人前人後,婆婆對她客客氣氣,她有事弟子服其勞也謹守本分,外人看來,她們是標準登對的婆媳。剛結婚時候,婆婆常誇她能幹,有次拐了好幾個彎,對打麻將的朋友談到她,那個朋友正巧是她小時同學的公公,就這麼又傳回她的耳裡,她有些莫名的感動。她這一向老是背後嘮叨婆婆,沒想到婆婆還說她好話。可是連續幾天忙不完的瑣務,尤其那日忙著拖地,廚房裡還在燉肉,婆婆卻翹著腳在一旁看報,還不時監工,「神台上祖宗牌位的玻璃框太髒了。」終於讓她忍無可忍。她覺得婆婆老謀深算給她套金箍咒,頂著孝順媳婦的頭銜,每件事都得小心翼翼不能差錯,倒不如摘了這桂冠,自己隨心所欲自由自在。她找機會挑白了叫婆婆不要再誇她,婆婆一如既往,臉上完全不動氣,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。往後倒是換了話,她直說自己沒有女兒,待郁珍就像自家女兒一樣。雖然郁珍從來也不覺得她們像母女,但婆婆愛說,她就由她去了。
或許由於她倆的個性都剛烈,郁珍一直覺得與婆婆像兩條平行線,她們是天與地,陰和陽,常相左右卻互相傾軋,漠然不著痕跡鬥了一輩子。她手腳勤快愛乾淨,屋裡隨時收撿得整齊俐落,婆婆邋遢不愛做家事,破銅爛鐵收一屋子,兩人被迫棲身同一個屋簷下幾十年。郁珍改不了婆婆的惡習,又見不得髒亂,只有自己拼命做,於是全家上下,裡裡外外,烹調洗滌都是她的事。剛開始她還想訓練婆婆,好言哄她撤下床單給她洗換,但總不見效,只有自己一概全包了,婆婆也一切由她,郁珍逐漸覺得以往拼死拼活、意志剛烈的婆婆,就在等她進門的那天,她接管後,婆婆就自我放逐,一切都撒手了。
這麼多年,郁珍雖然滿腹委屈,仍然忙裡忙外打點婆婆衣食起居,倒不是婆婆的大帽子還在壓她,她長了世故卻仍然落進自己的巢臼。照顧了婆婆自己不甘心,不照顧婆婆又有些內疚。或許就像婆婆擺脫不掉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意識,她受過的教育也讓她無法逃離為人媳的桎梏。就拿每日吃水果這件事,不說要洗削的水果,即便是剝了即食的橘子,婆婆也要她拿出來放在餐桌上才吃,她有時心理不平衡,硬著心讓水果在冰箱裡凍,婆婆還是無事人一樣,最後她耐不住把爛水果丟掉,再買了新鮮的放到餐桌上,心裡的酸屈卻漲得受不了。她知道自己可以不做,世國也不會怪罪她,婆婆沒得吃更是活該,她就放手不管,讓她自生自滅。可是每回使性子,婆婆絲毫不以為意,完全沒有反應,郁珍不照顧她吃,她就不吃,不給她換床單,她就幾個月不換。郁珍常在上班的路上思量懊悔,一些家務事不過隨手之勞,就是掙扎擺不平自己,不做反而比做了更難過,反反覆覆忍受著心裡的煎熬。幾十年了,婆婆鋼鐵的意志逐漸把她那些不平消磨殆盡,她後來也不太計較了,日子總要過下去,但是心頭隱隱的痛永遠在那兒。
也不是沒打主意離開,世國雖然對她不壞,但她還是有點怨他,遇著事他總不置一詞。郁珍覺得他、婆婆和她自己好像等邊三角形的三個頂點,三人各據一方,她往前一步,世國就往後退些,他和婆婆也是一樣,所以三人之間永遠是等距離,維持恐怖的平衡。尤其他們家人好面子,心底裡再不高興,表面絕不肯挑明的。有次郁珍氣火了婆婆不管事,連水電工來都要她配合在家,向世國抱怨,他也沒有隻字片語,郁珍又不能開口罵婆婆,只有砸爛幾個塑膠桶出氣。後來幾次動念離開,走不過半小時,就因為放不下兒子回頭了,他們母子還在客廳看電視,好像無事人一樣,郁珍只有徹底投降。但長期憋著心裡的想法,不能打開天窗說亮話,還是讓她抓狂。前幾年豪兒出國留學,又只剩下一個鐵三角,郁珍的心思有些活動,但這麼多年都熬過去,婆婆的把戲她也摸清楚了,離婚是個未知數,而且私心裡她還真捨不得世國。於是就又將湊合著過下去,她也死心塌地認命了。
老人似乎睡醒了,滿佈老人瘢的臉頰在顴骨下凹陷進去,牙齒幾乎掉光了。稀疏的睫毛眨動幾下,又閉目養神去了,還不時咕噥囈語幾句,郁珍早習以為常婆婆這樣的行徑。八十歲生日後,婆婆就開始有些恍惚,偶爾說話顛三倒四,對古早的事記憶彌新,卻對身邊一切恍若無物。有時興緻來了,可以數上幾個鐘頭陳年老事,郁珍一邊做家務,有時也聽得入神。婆婆提到他們逃難時,如何度過重重難關,世國的父親因病去世,耗盡家中所有的財產積蓄,她只有四處兼職,孤兒寡母受盡欺凌,說到她胃潰瘍仍然抱病上班,每天三瓶保久奶,喝了好幾個月,居然不藥而癒,郁珍聽了也不禁動容。就靠著這樣的意志力量,她把世國撫養長大。這麼多年,她所有精神心力都放在這個獨子身上,她一直是為他活的。
婆婆的故事像水庫洩洪奔騰而下,郁珍的心思逐漸開了,其實打從婆婆開始退化,她就不大計較了。風燭殘年的老人,能跟她算什麼帳?而且為婆婆煮了幾十年的飯菜,郁珍有時覺得比世國還瞭解他的媽媽。她逐漸明白婆婆辛苦節儉一生都在為子孫打算,甚而到了風燭殘年還不捨得花費積蓄,連買件新衣服都不捨得。唯一不能參透的是,為何這麼多年婆婆誓守她的堡壘,不願誇過婆媳分際,或許在某些時刻,她也曾動過念頭,只是放不下婆婆的身段,到了晚年,她的身體就力有未逮了。這些年來,郁珍逐漸覺得凡事只在一念間,認命接受婆婆的習性,不要想法改變她,日子就好過多了。雖然心中還是有根小刺,不時會戳她幾下,但是郁珍學會了說服自己不被干擾,心裡就真的愈趨平靜了。
然而人生的路是永遠不會平靜的,世國彌患肝癌,郁珍心裡刀割一樣,還不能讓婆婆知道,醫院家裡兩頭忙,世國不忍見她奔波勞累,病發沒幾個禮拜就走了,臨終前幾次對她叮囑,「這些年真虧了妳,將來多顧著自己吧!媽的年紀也這麼大了!」郁珍唯唯諾諾,不願他再往下說。然而剛剛地動天搖那刻,她兩、三步就可以逃出去,冥冥間卻還是不忍回了頭,連她自己也想不明白。
世國發病時,豪兒雖然趕了回來,但由於事出突然,辦完喪事沒多久就得回學校交報告。他一離開,家中就只剩下郁珍和婆婆,剎時冷清許多。郁珍淒苦無助,整個人都垮了,成天恍恍惚惚,盛飯時一不小心,就多裝了碗,等發現之後又怔忡半天發起獃來。然而放著婆婆在身邊,就算她茶飯無心,好歹也得一天準備三餐,日子一規律也就過去了。倒是婆婆久不見世國,雖然人老糊塗,也有些數,益發不吃不喝心神恍惚,腳也幾乎不能走了。郁珍幾番思量,婆婆進出六樓的公寓委實不方便,終於痛定思痛將公寓的房子租出去,與婆婆搬回她的堡壘。宿舍已經老舊得不像樣,她找人清掃乾淨,又重新漆過,也將就住下了。
二十多年後,她和婆婆又回到了起點,同一個屋子,裡面的擺設卻不一樣了,歲月的巨掌把過去的痕跡都磨滅了。郁珍環顧四周,婆婆房裡殘存的木箱及大理石椅摻在郁珍後來添購的傢俱裡,也不那麼觸目驚心。然而命運造化,當初硬生生把他倆綁在一起的人卻不見了,倒是她和婆婆相依相生留下來。
這些日子,婆婆已經退化得不成樣,郁珍要她吃飯好像聽不見,只得端起碗來餵,婆婆等食物碰嘴時才張口,有時不想吃就緊閉著唇,跟個嬰兒沒兩樣。後來甚而對著郁珍叫她媽,郁珍改過幾次沒用也應了。然而靜下來時,郁珍想著還是難過,媽媽撫養她二十多年,她卻照顧婆婆三十年,人生通常是不講理的。但是冥冥中她知道媽媽不會怪她,從小到大媽媽一直教她要做個賢妻良母、好好侍奉公婆,媽媽自己辛苦了一輩子,也期待女兒這樣做,但是這樣做的意義在那裡?為什麼不這樣做她們就良心不安?
百無聊賴中,郁珍開始慢慢清理滿地凌亂的什物,婆婆那件深藍夾灰、歷經風霜的雨衣仍然完好無恙。六十年前的游泳衣被震了出來,郁珍頭次看到這件褪色的小東西還搞不清楚是什麼,問過婆婆之後,就捨不得丟了。還有些舊照片夾雜著信件紙條,都是塵封的回憶,郁珍想想得找時間好好清理一下。
外面終於有了人聲響動,郁珍拿起話筒敲得更急切了。附近都是些退休的老人家,一戶戶搜尋總要花些時間。好在她和婆婆都沒受傷,待會兒有人來了,要他們幫忙把婆婆抬出去,先託到親戚家照應幾天,她再回來慢慢收拾整理。婆婆的堡壘終於倒塌了,或許她們可以重新再砌過,趁機把浴室設計一下,好方便婆婆洗澡,沒有了世國的家園或許永遠都不一樣了,但總還是他們的家,她不可能把婆婆丟下不管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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